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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之后就拜托你了,竹内。”

“快去休息吧,里见医生,这里就交给我吧,”竹内接过厚厚一叠实验报告,皱着眉头看着里见厚重的黑眼圈,“里见医生您已经一整天没合过眼了。”

里见并没有回家,已经凌晨三点了,再怎么不体谅家人,也不能三更半夜唐突回去。再者,家里也没有人,马上就是黄金周了,好彦要过男孩节,三知代带着孩子回娘家庆祝节日去了,现在回去也是空荡荡的。

里见只是走到走廊的尽头,胡乱找了一间空着的实验室,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拿出来的是十几年前闲置在这里的折叠沙发,打开之后就躺了上去。更别提爬上桌子,看一看储物柜顶上那个封存已久的,泛黄的黄铜糖盒。里见连桌上摆满的相框都没看一眼,就合了眼。

一切都安顿下来的结果就是,里见走进了梦中。

真的是走进去的,里见看到黑黢黢的地面,被自己踩出一脚深一脚浅的脚印,寒冷仿佛没有边界,刮起一阵一阵的沙土。

沙土?

沙土。

起初卷起的像是大漠孤烟,冰冷刺骨,席卷全身,像是要夺取玄奘的袈裟,也像是要扫去雪白的马尾巴毛。可能北风发现自己的力大无穷毫无用处,根本刮不走行人裹紧的衣衫,只能放轻了身形,沙子越来越少,越来越稀,最后一捧落在里见的手里。刺骨的风将面颊吹得麻木,可手里的沙粒却仿佛带着些许温度,可能是太阳留下的吧。

他最喜欢高升的太阳,他抽空就会去天台上抽烟,烟灰落在废弃的烟灰盒里,他举起烟头,就会指向刺眼的太阳,说他要一步一步爬上去,一步一步接近他喜爱的、耀眼的太阳。里见看来,虽然里见并不赞成他一部分的做法,但是他自信地扬起嘴角的样子,确实像夏日一般灼眼。有时他的后辈学着他的样子看向高处,可高处落下的,不是森森白骨,不是狰狞皮囊,而是一盘散沙。

落在烛台上,是伴着南无阿弥陀佛,一声一声木鱼清脆的响起。里见看到他躺在那里,身上穿着和平时一样,平整无褶的白大褂,每一颗纽扣都仔细扣好,头发一丝不乱,脸颊微红,依旧意气风发。

可是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哭,用纸巾止住呜咽,拭去涕泪。

住持的老和尚依旧不紧不慢喃喃自语,他早已经穿过沙漠,探得了泉水,洗去红尘的悲喜。他同情世间,他悟得真经,他的魂魄随着七情六欲的散去而变得坚硬。他得以普渡众生,他体恤众人,可他未能共情,只能坚定地捻下念珠。

里见隐约意识到了什么,但他只是觉得荒唐。小西绿的手术有惊无险,加奈子无奈转院,眼下佐佐木的手术必要还存疑,他怎么会比病人先一步倒下呢?

里见还被刚从台上下来的东拍了拍后背,示意他也上去讲两句,他有些手足无措,只能茫然地说出平时一直坚持的座右铭,匆匆下台。里见自觉不能继续留在这里,看上去这里是他将要面临的现实,但风沙又告诉他这些应该只是海市蜃楼,里见不知道该怎么走开,只能继续跟随落下的流沙前行。

-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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